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隐没在十年中的 伤痛改变 ——对话邱焰
长江日报  2018-05-11 16:34:47

隐没在十年中的 伤痛改变 ——对话邱焰

邱焰

  记者:你到地震灾区去了几次?一共拍了多少照片?

  邱焰:一共去灾区五次,每次大约15天,拍了上万张照片。

  记者:第一次去是什么时候,情形如何,当时感受如何?

  邱焰:第一次去灾区是2008年5月21日。

  从时间上来说,是有些晚了,但是对于镜头来说,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的真实。从业30多年,第一次,几乎很少说话,常常手足无措,甚至数次泪流满面地悄然离开采访现场。那种从未见过的疮痍,令人窒息和悲伤。

  记者:后来几次去的感受有不同吗?

  邱焰:后来再去,渐渐感受到灾区人民的乐观,以及对党、国家和全国人民大力救援的感恩,灾区的震后重建也日新月异。拍摄中最触动我的,是灾区人民乐观、自强不息的精神。

  记者:你是在什么时候,什么契机萌发拍十年十人的想法和计划?

  邱焰:差不多是一周年重返震区采访的时候。一年过去,再访故地,突然多了牵挂:这些不幸的幸运者,是否已经康复?他们的生活怎么样了?他们是如何面对这些不幸的呢?在坍塌的建筑之上是否重新构筑起了向上的内心?

 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,它可以让人遗忘,也可以让人惦记。六周年的时候,我又去了。这次,进入镜头更多的,是那些时光写在脸上的痕迹,那些伤痛之后难以隐藏的忧伤,那些重生之后的期望。

  人们说,时间能改变一切。它是怎样改变的?时间到底能不能抚平创伤?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拍摄和记录来寻找答案,从而来帮助他们。

  记者:这组拍摄中你最大的触动是什么?最难忘的拍摄故事是什么?

  邱焰:让我难忘的就是我一直跟踪拍摄的一个男孩,他的眼神一直让我难忘,也让我很揪心。

  他叫姜刘,2008年地震后,因脑外伤送到武汉同济医院救治的时候,失语失忆,没有亲人陪护,也不知道他姓什么,家在何处。考虑到他来自四川的什邡,医院护士给他取了个名字叫“什邡小子”。后来,医院通过互联网找到了他的父亲。

  姜刘被定性为地震二级伤残。2013年7月职高毕业后,他独自去上海打工。但打工的路不顺,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,只做了半个月就被辞退了。他想继续留在上海,又被劳务中介欺骗,丢了身份证和行李。最终在民政部门帮助下,回到了老家。从此,他很少说话,经常走失,被医院诊断为“双相情感障碍”,现在一直靠药物维持。

  拍照片的时候,他瞪着眼睛对我说:“叔叔,我只想和平常人一样,能在大城市找份工作。”

  记者:你一直跟踪震区的变化,其间遇到过同道者吗?对震区前后变化,以及受关注状况有什么感受?

  邱焰:没有遇到过同道者。但是,在“5·12”纪念日的时候碰到过很多采访的记者。

  从环境来看,灾区的变化很大,到处都是鸟语花香。这次去汶川的感受是,如果你不刻意去寻找那些地震遗址的话,你会觉得这里不曾发生过地震。现在,城镇在废墟上重新崛起,灾区人民的生活也过得很安定祥和。

  记者:这组拍摄还会接着拍下去吗?希望拍到什么时候?

  邱焰:会继续下去。希望再一个十年、二十年。

  记者:你想通过这组照片表达什么,你觉得照片达到了你的初衷吗?

  邱焰:照片所表达的信息是有局限的,作为摄影记者,我想让我的照片能够记录时间的流逝,尽可能地增加照片的信息量。让读者从我的照片中,不仅看到而且能“听到”时间的流逝。

  用画中画方式拍摄肖像,颠覆报道摄影时间和空间向度上“瞬间”的唯一性——时间向度上的轮回和空间向度的进入。通过“叠套”翻拍来展示时空贯穿的累积,隐喻隐没在10年时光中的伤痛与改变。

  我想用影像叩问:10年,伤痛抑或改变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累积。

  循着这一时光通道,我们除了回望,还可以前瞻。

  记者:你怎样看待摄影师和时代的关系?怎么看待摄影作品的客观性和主观性?

  邱焰:我借用中国十大策展人之一陈小波的一句话来回答:优秀的记录摄影一定会在历史中有其位置。历史会站在那些用深情记录、贡献杰出影像的摄影人一边。在那里,影像将比我们活得更长久。

  长江日报记者 鲁珊

编辑:杨坤林